2013 周雁鸣：和张国荣喝酒，听他说戛纳失利的故事 | 往事

海岸339

2017 <北京青年周刊>
今天是4月1日，又让我们怀念起一位久别的故人，哥哥张国荣。

　　14年前的今天，张国荣因抑郁症病情失控,从香港东方文华酒店二十四层坠楼身亡,终年46岁。

　　有些人，我们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。而有些事，在隔了数年后回头看，才能真正体会个中滋味



周雁鸣拍摄的张国荣

　　1989年告别演唱会上，张国荣问：你们会不会很快就忘记我？

台下的观众回答：“不会，永远不会。”




今天再提起，想告诉哥哥张国荣，我们不会忘记。

　　不会忘记荧幕上经典的角色!

　　‘’说的是一辈子！差一年，一个月，一天，一个时辰，都不算一辈子！——《霸王别姬》饰程蝶衣




“一切恩爱会，无常难得久。——《倩女幽魂》饰宁采臣




“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，它只能够一直的飞，飞累了就睡在风里，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，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。——《阿飞正传》饰阿旭




我喜欢花，难道我摘下来你让我闻闻；我喜欢风，难道你让风停下来；我喜欢云，难道你就让云罩着我；我喜欢海，难道我就去跳海？——《纵横四海》“饰阿占James

　　不会忘记舞台上惊艳的身影!





不会忘记聚会时暖心的哥哥!






除了公众视野的这些，此前我刊专访了摄影师周雁鸣，他谈了谈和张国荣喝酒的往事。从这个视角，我们或许可以窥见真实张国荣的一角，离他的内心世界更近一些。


细说哥哥的快乐与哀愁

　　自述|周雁鸣

　　著名摄影家。中国第一代明星摄影师。

　　在法国、意大利、西班牙、奥地利等举办周雁鸣摄影展。

　　初次见到张国荣是在一九九三年，他正在《霸王别姬》的剧组饰演程蝶衣，那里的人很多，我跟他也不太认识，所以只在现场拍了些剧照，后来因为这部电影和《风月》两度前往戛纳，彼此间开始有了时间不短的接触。




《风月》截图

　　说起来, 让我们相熟的契机是酒。

　　国荣喜欢喝酒，我也喜欢，加之当时戛纳没什么中国人和娱乐记者，我们就经常畅饮谈天，天南海北什么都说，开起玩笑来也荤素不忌，彼此间感觉特别相融，或许正是这个原因，我才能给他拍下那么多珍贵的照片。

　　香港人没喝过像北京二锅头这样的东西，张国荣喜欢喝的是香槟，还有英国的芝华士，不管是和巩俐她们聚在一起吃饭，还是平时躲在一旁独酌，手里的高脚杯总是装着洋酒。




他酒量还不错，人若多的时候，喝到酣了就特别能聊，又爱开玩笑，总是主动惹人开心，特别是对巩俐那些女士，比如摆个京剧里的兰花指什么的，要么讲点故意逗闹她们的话，高兴起来特别放得开，并不会故意端着架子，加上心肠也好，所以极有人缘。




后来在苏州拍《风月》，附近的演员专程跑来看他，他在片场也高兴的接待，喜欢他的人真的太多。当时《风月》的摄影杜可风也嗜酒如命，趁着拍戏的空档，我们几个经常小酌几番。

很多事离现在已经很遥远了，但我依然能清楚地想起陪他举杯对谈的日子。张国荣离不开烟、离不开酒，我给他拍的很多照片，他都是拿着香烟和酒杯的，姿势很优美。

其实这两个习惯对他而言也是寻找寄托的一种方式，别看张国荣平时挺爱说笑，人很欢快，但这多半是为了掩饰心灵上的细腻与敏感。对大家的灿烂笑容是因为他喜欢让别人开心，但国荣不经意间从眼睛里流露的忧郁之美才是吸引我拍摄的精髓，包括看到他面对唐先生时那种有点羞涩的真挚表情，给我感觉特别美好。

我给国荣拍的照片全都是他同意后从容拍摄，因为我觉得只有在熟悉和了解的基础上，才可以拍出能够深刻表现他内涵的作品。张国荣后来对我讲，如果是在香港，记者想要这么随便给他拍，他是不允许的，很多人，特别是狗仔队总会冲上来就不管不顾的乱按照相机，确实不尊重，所以他不太喜欢拍照，因为熟识我、信任我才愿意配合。国荣在戛纳拍照的姿势都是我要求的，那时候用的胶片相机拍的当下看不到，后来他管我要过，但我没有给他。

　　张国荣有一张立于戛纳海边，穿着西服端着酒杯的俊照，很多荣迷都喜欢，那是在戛纳一次晚宴上的留影，当时晚宴的主人摩纳哥王子，现在已经是大公了。其实在国外，艺术家的地位是很高的，当天人家招待的态度特别诚恳，非常尊重他们，把海滩全部都清场了，没有任何记者，所以出于要表现得体的考虑，我也没有随便拍摄，后来张国荣喝了酒情绪不错，我看天也快黑了，就跟他说拍一张，张国荣笑得很开心，说“可以啊、没问题”，这才留下了他当时风采夺目的身影。

电影节颁奖之前，张国荣私下从来没有跟我们提过奖项的事，他不是很愿意讲这些话的人，可后来一票之差落选，看脸色看得出来，国荣还是有些失落，两次戛纳之行都没有斩获，后来喝酒时张国荣也借着醉意表示，其实自己挺想得那个奖的，面对他，我能感觉到那种内心的渴望，艺术家不想得奖不现实，精神上的荣誉对艺术家而言，应得而未得，会让他们变得脆弱。



事实上我在戛纳真的跟非常多的外国人都聊过，人家觉得国荣在电影里的表现就是风华绝代，他们简直太佩服他了，所有人提起来都激动的喊“张国荣！张国荣！”电影节时，所有电影放完，《霸王别姬》的掌声绝对是最热烈的，老外们站起来鼓了好久的掌，但那个年代西方人对亚洲人并不熟悉，很多外国观众除了《霸王别姬》对国荣一无所知，甚至因为他漂亮的外表把他当做了女性，这也是种遗憾。

每年的四月一日，人们都会用各种方式去纪念张国荣，比起这些，我更愿意在那天祝福他在天堂比从前快乐、开心，永远不要再伤害自己。



自述／周雁鸣

　　编辑／云云然、韩哈哈

　　本文原载于2013年3月28日 《北京青年》周刊专题报道 《我就是我》